酔川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

*ABO

*如果他们老去。

*【其实这是去年就写了一半的文了……今天补完】

　　唉——

　　这样的叹息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小户型楼房的一楼。这样的房子在现在已经很少了，多在那些较偏僻的二线城市，入住率也不高，天黑之后就不见什么人影。住户也大多是些老人，邻里乡亲都相熟，气候适宜，所有人对一切都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包容。

　　这里的天气还真是好啊。

　　是是，快斗先生还是先把脚抬一抬吧。

　　看起来还十分显小、但实打实已经二十五岁的姑娘扶着拖布，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转椅上，腿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黑羽快斗。年过古稀却仍旧精神矍铄的男人越发像个孩子，此刻往椅子后仰了仰，十分配合地把脚抬起来。

　　新一呢，他在做什么？我好像听到他叹气的声音了。

　　不知道啊。姑娘乖巧地把他地上那一片地方用沾了水的拖布拖干净，把软式转椅更向着阳光洒下来的地方推了一些。您想知道的话，不如亲自去看看？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把连接氧气泵的鼻接软管取下来后放在一边，抓起身边的拐杖慢慢悠悠地往房间外走。

　　他走的慢，不慌不忙的，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却极重。他听见细碎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但是他决定先把客厅的窗帘再打开一些。窗帘是柔和的米白色，并不遮光，可总衬得下午时候的房子过于昏暗。他觉得累，并不那么想抬起手来，于是用长柄的拐杖底端抵着窗帘，缓缓地拉开了。

　　阳光暖暖地洒了进来，照在浅色的木地板上刺得人眼睛痛。黑羽快斗走向厨房，忽然开始庆幸那时候没有选那种打蜡的深色木地板，想想当初他还因为这个事情，差点和工藤新一吵了一架。工藤新一觉得深色打蜡的地板好清理，但黑羽快斗觉得浅色亮一些，最后工藤新一只甩给他一句“那你以后自己拖地”，就甩甩手去看沙发了。最后家里坐着的是深红色的软沙发，黑羽快斗先前买的白绒沙发，被工藤新一打包送给了自家女儿，只留下唯一的一个长条沙发，被放在了卧房，给吵架后的黑羽快斗一个小憩的地方。

　　他想，这个地方。这是他和工藤新一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基本上每一位邻居都可以见面打声招呼，他们聊天的内容也开始由各种各样奇怪的案件魔术，转化到今天出去碰见了谁，谁家的小朋友今天穿了一件新的花裙子，但那其实是个男孩子……那时候正在削土豆皮的工藤新一笑了笑，说他老不正经。

　　正如现在。工藤新一斜斜倚靠在洗碗池旁，细细的水流流下来，缓缓冲洗着一池子里乱糟糟的土豆皮。工藤新一把土豆洗了个干净，方方正正地摆在菜板上，向站在厨房门口的黑羽快斗勾了勾手指。

　　那一刻给了他一种十分深刻的错觉。仿佛这个工藤新一还是数十年前站在天台上朝他勾勾手指的那个。那个笑容几乎都没有变，只是眉间的褶皱平添了许多，不知不觉就已经如此深了。但他的爱人仍旧是数十年前深爱着的那个，这就够了。

　　工藤新一向一边靠了靠，接过黑羽快斗递过来的拐杖。看着黑羽快斗抄起刀，把圆滚滚的土豆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随手拿过了一旁还没有切的西红柿。

　　你不要老用这个，明明腿脚还利索着，用久了会有依赖性的。

　　是，是。黑羽快斗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我刚刚在房间都听见你叹气了。怎么了？

　　这不是他们要来了吗。工藤新一走到冰箱边上，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眉头又皱了皱。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你要不要一会出去买一些？

　　没有吃的？黑羽快斗已经把刚刚洗好还挂着水的菜刀放到了刀架上，又扭头看了一下一旁的碗柜里，放着今天早上买来的各式蔬菜。亲爱的，菜都是早上刚买的，你打开下面，冰柜那一格，还有刚买的各种肉。你确定是没什么吃的吗？

　　……冰柜里？工藤新一怔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是昨天。黑羽快斗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把原本挽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还用手搓了搓隐藏在袖子下的小臂。我买了鸡肉和牛肉，你说孙女儿喜欢吃鱼，就自己去买了一条活鱼，回来自己杀了，和它们冻在一起，

　　是吗……我不记得了。工藤新一挠了挠头发，此时竟显得有些细微的窘迫。那你弄吧，我去睡一会，有事情叫我。

　　黑羽快斗把刀放在一边，扭头看了他一眼，只深深叹了口气。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记忆力开始下降，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是他们都无可抗力的事情。皱纹和白发一起袭上他的面庞，但他依旧精神矍铄，直到某一天，他大脑里关于一切的网络开始被什么撕扯开来，他不能再把一切串联起来。

　　工藤新一在梦里梦见年轻时候的事情，那天晚上他在全新的旧忆中惊醒，喊着陪在他身边爱人的名字，那双手紧握着他的，力道不敢太重，和他一样颤抖着。

　　旧时的剪报——他那个时候开始偷偷翻起以前的剪报。黑羽快斗以前常做这样的事情，总背着他，以为他会不好意思。他那时候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在翻开那本剪报册的时候还发现女儿小时候的涂鸦，那个时候才到他腰际的小人儿抱着大大的“书”跑过来找他，黑羽快斗就站在他身后，表情战战兢兢的——数十年前的事情，说起来就像上个世纪一样了。

　　他那时候抚摸着女儿的笔迹，想起几天前的事情。他和黑羽快斗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有些无聊，黑羽快斗也就睡着了。那个时候黑羽快斗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肩背上，他觉得重极了，明明很多年前的时候，他开玩笑还能把黑羽快斗打横抱起来。而且很多年前的黑羽快斗，在他怀着女儿的时候，还可以把躺在沙发上的他给抱回房间去。过去了几十年，他居然连一个肩膀都快要给不了他了。

　　东京变了。比数十年前要拥挤的多，他偶尔和黑羽快斗出门买东西的时候，会感叹说这样的街道，基德一定更容易逃走——也更容易被抓到。他们两个就用手比划着，最后甚至说着基德驾着滑翔翼撞上东京塔——

　　老来说起少年事，眼前似是梦中人。

　　工藤新一年轻的时候工作繁忙，孩子比起他要更亲黑羽一些。——一个能带你飞上天空的父亲，没有比这更酷的事情了。

　　孙女儿像他，爱看书，却不爱说话。小豆丁的时候爱缠着工藤新一讲故事，胆子大，听到那些奇案也不害怕，会缠着工藤新一问东问西，曾被说是家里的侦探二把手。

　　小家伙逢年过节地来，一年里见不到几次。慢慢地，内心敏感的孩子也察觉出什么，私下里偷偷跑去问黑羽快斗。

　　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孩子说道。

　　哪里不对？黑羽快斗问她，心下又觉得好笑。两个人仿佛特工一样缩在矮小的储物间里拿牛奶，说起话来还要用代称。

　　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事……孩子拧起眉头，眼里都带着担忧。有些故事他分明给我讲过，后来又讲了一遍……有时还会记错情节……

　　是的。黑羽快斗揉揉她的头发，把两盒牛奶塞到她怀里。他确实忘了很多。

　　那她会忘了我吗？孩子把吸管插好，递给黑羽快斗。

　　或许会的。

　　那你呢？他会忘记你吗？

　　……或许也会。黑羽快斗默默接过牛奶，学她一样抱在怀里。

　　那我们要怎么办……？他能想起来我们吗。就这么一会，小姑娘的眼泪已经要掉下来了。

　　或许不会。黑羽快斗抽出手帕替她抹掉眼泪，带她出了储物间。但是没什么好怕的，亲爱的。他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他依旧是他。

　　真的吗？孩子仍旧泪眼朦胧地看他。可他都不记得了。

　　真的。黑羽快斗又从旁边柜子上拿了盒饼干给她。只要我们没忘记他，就没有变。

　　哪有那么轻松呢。

　　哄好了小孩子，黑羽快斗又拐进了厨房。汤已经煲上了，这会正在炖鱼，工藤新一在案板前面切菜。他们家住在一楼，偶尔还能和路过的人打打招呼。

　　那个是谁啊。黑羽快斗凑过去看，又捡了刚切的西红柿吃。

　　住对面那栋的，以前打水碰到过。工藤新一偏头看了看，支着他去碗柜里拿碗。

　　觊觎你的吗？黑羽快斗笑，给他拿了个瓷盘过来。

　　你。工藤新一没再看他，把西红柿瓣整齐码在盘子里，撒了些许白糖进去。是个Omega，要说也是看上你了。

　　哇哦。那你有危机感吗。

　　没有。他比不上我。

　　是，你最好看了。

　　……自恋。工藤新一瞥了他一眼，把盘子放在橱柜上，又缀了些蛋黄酱在旁边。

　　黑羽快斗还想说什么，女儿进了厨房，把几乎只能帮忙端盘子的黑羽快斗赶了出去。

　　小孙女不常缠着大人，但黑羽喜欢孩子。往常都喜欢给小家伙变魔术，但自家孩子不行。小家伙只琢磨原理，偏又经验不足，捉摸不出，往往一个魔术能琢磨大半个下午，期间谁也不理，皱着小眉头就坐在沙发上。这可与黑羽快斗本意相左了。

　　这日倒是一反常态，缠着黑羽快斗做一个花样给她看。黑羽快斗不敢弄复杂的，只把以前做过的拿来变了个样子，小家伙倒是很快就看出来了。搂着黑羽快斗的脖子不撒手，是难得的撒娇。

　　但趴上去之后本性就暴露了。小家伙悄摸摸地附在黑羽快斗耳边，说话小心翼翼。

　　他每次都能看出来吗？

　　是啊。黑羽快斗搂好她，也学她的样子在她耳边说话。每次都能看出来，还很快。

　　很厉害吗？孩子的眼神亮晶晶的。

　　他超厉害。黑羽快斗在孩子的耳朵尖儿上亲了亲。

　　我也厉害吗？孩子又问他。

　　你也厉害，很厉害，比他不厉害一点点。

　　孩子刚想再问什么，那边女儿笑颜盈盈地过来了。问孩子是不是在问他们以前的恋爱史，小家伙害羞地又把脸埋了进去，小声地叫妈妈别说了。

　　黑羽快斗觉得好笑，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懂得这些了。但笑了之后又觉得怅然，说起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趁着吃完饭去洗碗，黑羽快斗又蹭过去问他。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怎么在一起的吗？

　　不记得了。工藤新一把带着泡沫的碗递给黑羽快斗。怎么突然说这个？

　　今天小丫头问来着。黑羽快斗笑，把还挂着水珠的碗放到碗架里。

　　她都懂这个了啊。工藤新一低声道。

　　过了又问黑羽。我好多事儿不记得了，没关系吗。

　　没事儿。黑羽快斗朝他笑笑，过了会又把手上的水蹭到围裙上，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

　　我们还有日子呢，不记得的事儿慢慢填，你记得今天的事儿就好了。

　　嗯。工藤新一点头。今天姑娘一家来了，做了顿餐。

　　对。黑羽快斗笑，替他把碗都收了过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