酔川

[10]

　　那不是叶修，周泽楷几乎在远远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

　　收拾得太过精致了些。面料上乘的高定西装，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随意搭在手上的大衣，看上去和“电竞”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大衣上还搭着周泽楷的应援巾和一串小彩灯，彩灯的供电电池大概是被塞在了大衣兜里，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大概是因此遭到了叶呆呆深切的嫌弃。小朋友一来就往周泽楷身上扑，周泽楷犹豫了一下，在正主面前把叶呆呆给抱了起来。

　　气氛是在有些怪异。周泽楷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那两人都认识自己，看上去还了解过。而周泽楷对于对面的人，除了那张脸没有半点熟悉的地方。小朋友就不用算了，思维天马行空，周泽楷一直跟不上。

　　好在那边及时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叶秋。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我应该还算认识你。”

　　“……你好。”周泽楷腾出托着叶呆呆腋下的手，和叶秋的握了握。这下不止脸熟，名字也很熟了。

　　“本来不该是我来的。”叶秋坦然道，“那家伙不肯来现场，说你们导播瞎切视角，自己在酒店看呢。”说罢还撇了撇嘴，明显不信的样子，没等周泽楷说话又把话题抛了回去，“我猜你也不是很想见到我，但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介意聊聊不？坐这么久饿了。”

　　周泽楷点头，略前于叶秋半步带路。路过卫生间的时候还体贴地问了句他们要不要去，趁着一大一小进卫生间的时候给江波涛回复说碰见熟人先走了，一贯多加两句叮嘱的江波涛这次只回了一个👌，周泽楷觉得江波涛肯定是多想了，但他也没多说什么，手机静音也没关，直接揣在兜里了。

　　小朋友速度快，出来还得周泽楷抱高了洗手。他悄悄和周泽楷吐槽自己老爸，什么都不懂，还问他小一枪ｂｉｕ出来的是不是星星射线。小朋友没了解过荣耀前期“叶秋”的风流事迹，只知道自家老爸铁打的一个电竞盲，账号卡和人都对不上，团队赛还问他那个是周泽楷，明明导播都说了周泽楷团队赛不上场，气的小朋友后半场都没理他。

　　其实对于外圈人来说，要分辨清楚二十四种职业都困难，更别说要把账号卡和人都对起来。周泽楷不知道怎么安慰小朋友，只能空空地夸了句：“爸爸他也很厉害。”

　　小朋友嘴都撅起来，小眉头皱的紧紧的：“可是爸爸都不陪我，还老是把妈妈拐走，最不喜欢爸爸了。”

　　周泽楷没再说话。

　　说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周泽楷和小朋友再亲近也不该多过问。他大概能想象到小朋友为什么会老是跟着叶修，无非是一个忙人把小孩儿丢给另一个忙却不那么忙的人。小孩儿感觉孤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小朋友皱着的眉头很快就松了，语气都轻快起来：“不过很快就有人陪我啦！爸爸说我要有妹妹了！”

　　周泽楷有些讶异：“真好呀。”

　　那边叶秋磨磨蹭蹭许久才出来，小朋友还吊着他，直往周泽楷怀里拱。叶秋也没太在意，三个人继续是周泽楷领路的状态往场馆外走。

　　不得不说叶秋是个很会找话题的人。期间问了周泽楷不少小问题。要去吃什么，上海人平时吃什么，食堂伙食好不好，训练累不累，明天要不要跟他们一起逛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有些靠简单的语气词就能解决，叶秋硬生生是能聊到他们快到店门口。从沪菜说到川菜再说到粤菜，从上海房价聊到海边合资买地建别墅。周泽楷全程没说什么话，叶呆呆还能插进来两句嘴。

　　最后叶呆呆问他：“哥哥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周泽楷眨眨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反而是叶秋先插了句嘴：“这小孩儿当初起名字可费劲儿了。家里七八口人谁都不同意彼此的，大名到两岁才定下来，全家都呆呆呆呆的叫。小时候木得很，哭的像小蚊子似的，逗半天也不笑，说话也晚。名字取不出来他爷爷都急了，到最后他大伯说不如就叫呆呆得了。叶字倒过来，老话不说八字还没一撇吗，这会儿一撇一捺都凑齐了，保证儿小孩儿以后顺顺利利的，最后差点被他爷爷拿拐杖赶出去，给老爷子气坏了。”

　　周泽楷笑了：“挺有创意。”

　　叶秋满意地答：“是的，所以我决定我们家老二就叫叶困困。反正这名儿也轮不上他用。”

　　周泽楷疑惑地看着叶秋。

　　叶秋见他没说话，笑了笑：“我哥他早几年就出柜了。最开始是跟我，过挺久才是跟我爸妈。居然也没个人拦着他，他当初叛逆惯了，大家都等着其他人劝他，怕一劝又给劝跑了。一来二去的最后谁也没说个不字。我结婚早，有呆呆在他们也不愁没小孩儿，到现在竟然都顺着他了。”

　　这话题叶呆呆听不懂，更插不进去。但他比两个人都先看到店对面站着的人，扯着嗓子就喊上了：“大伯！”还差点没从周泽楷怀里掉出去，吓得周泽楷赶紧一捞。

　　其实周泽楷有些紧张。从确认来看比赛的人不是叶修之后他就已经做好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这会叶修会直接出现在这里，这会站在店门口的花坛边上还咬着烟滤嘴，看到三人过来就直接把烟碾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朝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周泽楷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了半步。空气像一下子凝固了一样，叶修没说什么，手搭在叶秋肩膀上问他：“下午不是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出的门吗，怎么就你们爷俩。”

　　叶秋鄙夷地看了他一样，迅速把叶修的手甩了下去：“我不是说了我俩看比赛吗，呆呆他妈想吃川菜，约小姐妹逛街去了。刚还来电话说逛到母婴区，买衣服去了。”

　　叶修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也不陪陪人家。”

　　“那我儿子谁带啊？”叶秋反问他，倒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一起带着呗。”叶修倒不在乎。

　　“我是来看比赛的——”小朋友又扯着嗓子嚷嚷。这会离叶修近了些，手一够就想要叶修抱。叶修手臂更结实些，小朋友嘴上不说，其实叶修怀里是更舒服些。

　　两个人做交接的时候手臂不免得碰在一起。周泽楷有些别扭，还好很快就分开了。兄弟两个吵完嘴后终于决定进了餐厅，这会周泽楷其实已经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晚上店里人少，叶修轻车熟路，先叫人上了两碟松糕，这些都是事先蒸好的，马上就能上。

　　有点东西进了肚子才开始慢悠悠点菜。菜单先落在客人手上，可叶修点过一圈之后周泽楷也没什么好点的了，他口味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还是叶修知道的那些。

　　叶秋也没说什么，也没再点。这会儿西装外套也脱了搭在一边的椅子上，里面有件针织的马甲，他也不在乎，这会把袖子挽了起来，顺便帮儿子把厚外套也给脱了，分明是等会大快朵颐的样式。周泽楷眨了眨眼，觉得他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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