酔川

[6]

　　叶秋虽然还没有得到儿子发自内心的爱（表面上），但他能把五岁不到的儿子哄得团团转。叶呆呆在丝毫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陪他爸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叶修一边脱围裙擦手一边开门，问叶呆呆要不要一起去送周泽楷和队友会合。叶呆呆马上跳下椅子，蹬蹬蹬往房间跑，说要给哥哥拿好吃的。

　　叶修过去拿手机，不意外地看到叶秋似笑非笑的脸。这会儿倒是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架势了。叶修一脸淡定地准备伸手挂电话，叶秋那边急切的凑了张大脸过来：“别别别别挂！我有事儿问你！”

　　叶修挑眉：“你问。”

　　这会儿周泽楷肯定会被叶呆呆缠着选他零食筐里五样中的一样。各个零食的优点缺点发展空间肯定会被叶呆呆说个遍，周泽楷肯定不会是主动结束话题的那个，两个人指不定要说多久。叶修索性就坐下来，听叶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边叶秋看到哥哥坐下了，索性也调整调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说你们早上吃的甜水鸡蛋？”

　　叶修更正他：“甜酒。”

　　“差不多。”叶秋那边回，“刚刚二呆跟我说你逼他吃鸡蛋来着。”

　　叶修就笑：“谁逼他了，适当补充蛋白质。”

　　“不是说吃麦片糊糊？”

　　“临时换了呗。”叶修满不在意地说，“这东西哪有个准儿。”

　　“不是临时吧。”叶秋意味深长地看他：“周泽楷是上海人，我猜他爱吃甜口？”

　　叶修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人放松靠在椅背上：“合着前面弯弯绕绕这么多，在这等着我呢。”

　　“可不是。”叶秋懒洋洋道：“一开始就问你，你肯定挂我电话。”

　　周泽楷是喜欢吃甜口，吃不腻似的。

　　习惯健身，本身又不是易胖体质。刚出道的时候周泽楷正在长个儿，瘦得抽条，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单薄。后来轮回的健身教练给他制定健身计划，第一步就是增重。周泽楷吃不惯重油的食物，愣是靠着一天三杯全糖奶茶，下午训练后两块奶油蛋糕，把体重给拉了上去。

　　所以以前周泽楷和苏沐橙很能吃到一块儿去。交往初期叶修给他买零食，参照苏沐橙喜欢的标准，十有八九能中上周泽楷喜欢的东西。

　　早上叶修煮早餐的时候确实偏向周泽楷了些。只是这里是北京，没有上海作坊里的加糖糕点，也来不及去买酥子做周泽楷以前最喜欢的酥子糖包。叶修在厨房转了大半圈才找到一盒甜酒，还不是现做现卖的，不够好吃。

　　如果早些知道周泽楷要来，或许叶修会准备上更多。但现在作为周泽楷的前辈和旧友，好像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那边叶秋状若八卦地凑上来问：“你这是打算旧情复燃啊？”

　　叶修低着眉头没看手机，好像是在看自己的手：“就没熄过。”

　　叶修和周泽楷认识，是第五赛季的事儿。

　　那时候轮回客场打嘉世，周泽楷想喝甜的，独自去体育馆一楼自动贩卖机买水。买完水转了一圈，发现找不到回休息室的路了。

　　那时候周泽楷试探性按照回忆找路，最后一个弯拐错了，看到选手休息室就开门想进去，正好撞到咬着烟准备出来的叶修，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周泽楷呆了一下。他没见过叶秋，但第一反应知道自己是走错到嘉世的休息室来了。叶修咬着烟，说话都混沌着：“轮回的小孩儿？”

　　虽然被叫成小孩儿有点怪，周泽楷那时候和叶修差不多高，但他还是点点头。

　　叶修没多说什么，朝队友挥了挥手，半搭着周泽楷的肩膀走了出来。

　　叶修那时候也年轻，天生自来熟。周泽楷被他搂着的时候浑身僵硬，顺着叶修的动作转了半个圈。叶修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第二指节上，歪了歪手指，问周泽楷能不能先等他抽根烟。

　　周泽楷点头，又马上呃了一声，问他：“这里能抽？”

　　叶修笑：“没那么讲究。”又反问他：“你想来一根？”

　　周泽楷又摇头，说他不会抽。

　　叶修颔首，一边开窗户，一边说不抽好，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那时候是傍晚，太阳在他们的背面，面前的玻璃反射回的橙金色光芒刺得周泽楷有些睁不开眼，他往叶修那边挪了挪。

　　那时候烟气顺着风扑在叶修脸上，有少几缕钻进周泽楷的鼻腔。不是很呛人的那种烟味，带着很浅淡的薄荷香。

　　那时候叶修看着对面嘉世俱乐部的队徽，周泽楷看着他的眼睛。浅棕的瞳色，在阳光的余晖下看上去闪闪发光，有错觉像是，那束光是从叶修眼底散发出来的。

　　后来叶修带着他，从走廊这头穿到走廊那头，敲开轮回休息室的门。方明华来开的门，敲开门后叶修先发的话：“人给你们送回来了，再看不住我就打包去嘉世了啊。”

　　方明华被吓了一跳，第一是周泽楷居然走丢了，第二是居然是被叶神给送回来的。但他马上转换了表情，那时候他笑着说：“这个可不能给叶神您带走，您就算八抬大轿抬走了，我们五花大绑也得给绑回来。”

　　明明就是两句玩笑，还半侧身站在叶修旁边的周泽楷却红了耳尖。

　　后来没有八抬大轿，五花大绑也没绑成，周泽楷和叶修在一起了。

　　两个人没有刻意去宣扬，也没避过谁。很快就成了周围朋友中人尽皆知的热闻，惊讶中却又挑不出什么不对，仿佛两个人原本就该是天生一对。

　　电话那边的叶秋沉默了一会儿，末了只能叹气。他问叶修：“你没打算追回来？”

　　“暂时没吧。”叶修说，“估计他不乐意。”

　　“之前是周泽楷提的分手？”叶秋问他。

　　叶修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但叶秋知道他是默认了。

　　“唉。”叶秋又叹着气，“你这着了水老木材怕是燃不起来了，就内里儿还省点儿火苗吧？真不试试？”

　　“真不。”叶修笑了笑，是他平时习惯的那种洒脱淡然：“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呢。”

　　“诶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吧。”叶秋凑得近了些，像是这样就能把叶修看透似的，“不问别的，就问问他现在有没有男朋友。要没有你就试试呗，大不了就是不成，能比现在差吗，你俩是不是差不多五年没说一句话了。”

　　叶修没否认，却嗤笑他：“你问什么，你能上哪儿问。”

　　叶秋大大咧咧地承认：“肯定不如你问了效果好，但你这不是不愿意吗。真的，要没有就试试吧，万一哪天你们俩又看对眼儿了，以后也是个伴儿不是。”

　　叶修摆摆手：“您随意吧。”然后凑近了过去，没等叶秋反应过来，就把电话给挂了。

　　叶呆呆是真的喜欢周泽楷。半扯着周泽楷的衣摆，先让他在主卧门口等一下他，悄咪咪抱了个小箱子出来，又拉着周泽楷进了放着两台电脑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顶灯，但有一排小夜灯。叶呆呆熟门熟路地打开，又翻出来零食筐里的手电筒，窸窸窣窣从主机旁边的柜子地下，捞出来一板巧克力和一袋甜甜圈。

　　周泽楷看叶呆呆蹲在地上摆弄他的零食袋，就想起叶修很多年前蹲在超市的货架旁边，两手都拿着夹心饼干，问他想要柠檬味还是甜橙味。

　　此时叶呆呆拿了原本零食箱里的半袋巧克力，还有刚刚从柜子下面捞出来的甜甜圈，塞进周泽楷怀里，继而浪漫天真地说：“我给哥哥两个，我再悄悄拿出来一个，大伯就看不出来我藏零食啦。”

　　周泽楷没拆穿他两个巧克力是不一样的，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更没告诉他柜子底下一直这么干净，肯定是经常打扫，说不定这两袋零食早就被发现了。他蹲在叶呆呆旁边，捏了孩子胖乎乎的小脸，问他：“是谁给你买的？”

　　“爸爸！”叶呆呆腼腆地笑了笑，“藏起来的两个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给我的。”

　　叶呆呆又指了指之前塞给周泽楷的巧克力，“这个我只吃了两颗，还很多！这个更好吃！”

　　然后伸手拿了一颗，还替周泽楷剥好了，直接递到周泽楷嘴边：“哥哥你尝！超好吃！”

　　周泽楷借着孩子递过来的手，把巧克力球咬了进去，又拿了一颗出来剥给叶呆呆，小朋友学着他的样子想一口含进去，但是嘴太小，只能拿过来小口咬着吃。

　　周泽楷说，“真的好吃。”

　　就是可可含量高，有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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